我被你雷到:多元时代的“雷”文化(配图版)
By 别跟我比懒 1条评论
世界变了,对待世界的态度也变了。
30年前,北岛代表当时的年轻人喊出“我—不—相—信”,是信念坍塌后的集体怀疑;
12年前,一本畅销书为当时的愤青代言“中国可以说不!”,是新生代对世界霸权的抗议;
现在年轻人只说:好雷啊!
没有愤怒激烈的反抗,没有逻辑清晰的辩驳,没有先破后立的话语雄心,甚至没有最轻程度的冲突——只是一句“我被你雷到”,就飘过了。
事情就此转化为趣味,留下的不是意义,只是瞬间的震撼和长久的反讽与戏谑。
酷是作秀,贱也是作秀,雷既是对作秀的期待和回应,又是对意外局面的目瞪口呆。互联网文化跳到“雷”这一步,你可以认为这反映了雷民们在现实世界中真实的溃败,面对社会矛盾的幻想式的和解。但你绝不可把“雷”看作网民的幼稚病。
在多元化、全球化背景下成长的这一代年轻人,对待世界的态度是既表达又同步消解,“雷”就是这种态度的最佳注脚。
雷文化可以创意、营销、传播、复制和变异,“囧”是表情,火星文是语法,真实世界的真实人事是雷文化用之不竭的源泉。今天如此海量和高密度的观念冲突、代际冲突和人际交流方式冲突,是雷文化真正的催生土壤。
同一个世界,同一个“雷”区。今日世界,和为贵,雷为趣。
当“雷”民们在“雷”事件中陷入狂热,当“天雷教”成为日常叙事的主导形态,这些话语狂欢背后,恰是现实世界中真实的溃败,和面对社会矛盾的幻想式的和解。
该如何形容已经过去大半的2008?——这样一个注定将载入史册的年份,大悲(5·12汶川之殇)继而大喜(奥运大获全胜),大起随之大落(股市、楼市与油价)——有人找到了“囧”,它是哭笑不得的一张脸,说不清是喜是悲的表情下有种委屈的无力感。
多年以后,人们将怎么形容当下的中国?被恶趣味熏染的网络论坛与都市报花边新闻比任何好莱坞大片都更黑色幽默,更有想象力:我们不缺主角——芙蓉姐姐和张一一比任何明星都更了解现代社会的商业本质与传媒逻辑;也不缺想象力——周正龙与贵州瓮安公安局是天生的编剧大师;更少不了语言大师——余含泪与王做鬼奉献了足以流传千古的诗篇。“雷”人“雷”事“雷”现象见怪不怪,就是当下生活的常态。
“雷”成了一种现象,一种文化:当“雷”民们在“雷”事件中陷入新的狂欢,当“打酱油”和“俯卧撑”变成了唾沫星子,当奥运会韩乔生式的解说语录Web2.0版再度流行,当网络沉溺在雷事和雷文的搜索、观察中,最终培养出来的是这样一种恶趣味:长久反讽、戏谑、戏拟,无限放大雷原体,主动引雷,扩大雷爆半径,制造类雷物(如面瘫叔叔、“国足欢迎你”)。“天雷教”成为日常叙事的主宰形态。
作为2008年的见证者,我这样为2008年留言:沙发。或:我什么都没干,我是来洗澡的。
开谈不说“天雷教”,读尽诗书也枉然。2004—2006年担任天涯论坛“天涯杂谈”首席斑竹的张辰亲眼目睹了“雷”如何从一个形容词,变成一个小圈子话语,继而在全社会流行的。2004年,“大家推荐一段视频的时候,说某个人真‘雷’,确实很新鲜”。
这个词最早来自于“娱乐八卦”版,论坛里活跃着知晓娱乐圈内幕的过气娱记、不谈政治只谈风月的资深文艺女青年和少量智商高达170情商低达5的80后宅男们,最初的议论只局限于一些或长相、或身高、或智力极有残缺美的娱乐圈明星们,这些对象包括:某活跃于央视晚会的大脸女歌手、某人高马大却常以妩媚姿态示人的男模明星、某身高不足一米六喜作处女状的美男作家等等。
而之后诞生于天涯,并扩散至全社会的芙蓉姐姐、二月丫头、贵族之争、华南虎、黑煤窑之争,越来越多人通过读帖、回帖通晓了这个词的用法并迅速推广。“‘雷’所表述的不仅仅是网民的认知,也是他们在认知后产生的一种急切传播渴望,我对别人说,‘某某贴很雷人’,后面很容易跟上一句,‘你去看看吧’。”张辰说。
类似的词还有很多,这些新仓颉mix&match主义者们在网络上借用视觉图像、方言、古字等元素,催生了orz、囧、槑,更多的网络新符号却犹如蜉蝣,朝生暮灭。
“第一个把‘囧’和人脸联系起来的网民是伟大的。”“囧”的官方网站创始人杨凌说:“他发明了一个新玩法,然后为大家所接受。”同样的,第一个把“雷”由名词转化为形容词的人也是了不起的。他发现、示范了某一类趣味:找出现存事实中种种不合常理、荒诞不经之处,并经过网络的群发效应,在全社会迅速推广。
好“雷”啊,被“雷”了,略等于:好奇怪哦!他怎么可以这样?!……他难道不知道……哦,原来如此……怪不得……
社会学家顾晓鸣则认为,互联网时代带给了人类一些新的复杂的、微妙的感受,但公共话语并没有赋予这些微妙感受以具体词汇。同时,在互联网时代的传播逻辑里,人们倾向于:一,我要让人家听不懂(吸引注意力);二,我要有一帮子人用,用到让你听懂(群体归属感)。
在著名“雷”人、以博客“胡言卵语”走红“雷”坛的北大副教授胡旭东看来,不管“雷”还是“囧”或其他视觉语言符号,都是猥琐时代的集结号:“雷”是揭开时代的头盖骨后自解衣裳,精神与肉体裸裎相见;是社会人的虚拟“出轨”,是网络匿名状态下恶情趣和破坏、毁灭欲望的大爆发。
胡旭东和许多“雷”人一样,每日的日常生活就是每天“用走音的、调侃的、戏谑的语调把这社会再掳一遍,从中寻求到好玩的”。于是,叶锦添的红楼造型,余秋雨的含泪劝告,山寨手机“轰天雷”,谢亚龙主席独创的“叉腰肌”,刘翔退赛,韩乔生解说,芙蓉姐姐要开个唱……统统雷倒一片。这些雷人雷事折射出新时代网络主力——80后、90后对待现实世界的某种游戏态度——瞬间震撼和长久反讽与戏谑。
用一秒看看,用一秒决定雷不雷,用一秒决定传不传,这就是互联网时代“雷人们”的行为逻辑。他们的感觉模式近似于草履虫,只凭简单的感觉感知社会,大脑只是游戏外挂。“雷”成为一种现象和一种标准:各种雷被引雷人通过发布帖子、PS图片以及视频剪辑手段发布出来后,严肃的社会事件、八卦的娱乐信息在被雷者心目中只有等级的差别,没有性质的异同。当所有愤怒、同情、赞叹、质疑、震撼都只用一个“雷”字来形容,你不得不感叹:时代变得更复杂了,还是更简单了?人类变得更聪明了,还是更笨了?人类之间的联系是更多了,还是更少了?
写了《你认得几个字》的台湾作家张大春把使用“雷”和“囧”视为青年的群体性表达。在他看来,年轻人既没有资本,又没有社会地位,没有权利,没有影响力,与社会的唯一抗争武器就是语言。“我怎么和你区别?就是让我说的话你不懂,我只跟我的圈子或者我的年龄层交流。”
最初年轻人使用一些谐仿、开玩笑的语言,作为一种手段区别于成熟社会,到后来,手段变成了目的,异化了。再到了后来,“反抗不是为了打倒,反抗本身就是目的”。
最终形成的结果可能是:不只青年人与成年人之间,甚至青年人之间,也存在着严重的代际区分,各有语言密码与身份许可。1957年出生的张大春感叹地说:“你反应慢一秒钟,就代表老30岁。”
30年前,北岛代表当时的年轻人喊出:我—不—相—信,是信念坍塌后的集体怀疑,15年前,一本畅销书为当时的愤青代言:“中国可以说不!”,是中国对世界格局的怀疑,而现在年轻人说:好雷啊!
雷给谁看?顾晓鸣说,是“雷”给大人看的,告诉老爸老妈:“你们不要唧唧歪歪,我们是存在的。”
对于胡旭东这样的“雷”人来说,雷的世界观,也就是猥琐世界观,是他们对世界的一种“偏移”,可以把世界看做一个“雷”区,挖“雷”和触“雷”就是找乐子。“雷”是“雷人们”发现世界、寻求趣味的手段。
只有中国才能诞生“雷”文化,2008年对于“雷”民来讲,是一个好年份:
2008,是一个情绪剧烈的年份,富含种种极端之情绪体验。
2008,又是一个很荒诞的年份,作家余华几年前在《兄弟(下)》里预言的荒诞中国大半已经变成现实,甚至更为荒诞。
2008,中国试图找到些规则。当种种前现代与后现代并存,当全球化潮流遭遇中国特色,当商业文明与东方传统合流,西方人常常感叹,中国人只用了30年就走完了西方200年走过的路程。同时,他们也发现,在中国,有人好象活在100年之前,又有人好象活在100年之后。
2008,因为地震与奥运,中国人彼此之间的信任感与凝聚力增强了。但很多“雷”事件又削弱了这种信任感。日本人福山在《信任》一书里说过,在一个低信任度的国家里(中国被列为其中之一),经济增长的质量是很可疑的。
当众多网民沉浸在以雷劈作为由头的“穿越”小说中,享受现代人如何改变异界、异时代生活的意淫乐趣时,这些不过是现实世界中真实的溃败、面对社会矛盾的幻想式的和解。
易卜生说,“每个人对于他所属于的社会都负有责任,那个社会的弊病他也有一份”,以此话与全体国人共勉。
雷人雷事榜
巴赫金曾经预见过我们这个雷人的时代,在他看来,民间表演中的强烈的感情表现并不是简单的否定,那里面包含了再生和更新,包含了通过诅咒置敌于死地而再生的愿望,包含了对世界和自我的共同的否定。最雷的事,也莫过于此。
《走近科学》曾经是一台以科学知识解释奇异现象著称的科普节目,深受各年龄层次观众的欢迎。但近年来,《走近科学》却日益变成了网民公认的“雷区”。
节目的开篇一般都用诡异的音乐和刻意设置的悬念吸引观众,最后却往往给出一个让人哭笑不得的结论草草了之。某期《走进科学》采用上下两集的片长,来探究某村每天半夜的怪叫声,传闻村里有怪兽出没,每夜里在村子里作怪,弄得人心惶惶。配以《走进科学》特有的、可与希区柯克电影配乐媲美的惊悚音乐,真是吊足了观众的胃口。等观众们咬着牙关坚持到节目最后答案揭晓的一刻,却发现是村里一个胖子睡觉打呼噜!观众在肾上腺素达到高峰的那一瞬间精神崩塌,悲愤交加,无以言表,可谓是坐了趟情绪上的过山车。
如今的节目想要坚守阵地、经久不衰,必须要有能够挑动争议四起、让观众欲罢不能的功力。对于娱乐时代的电视观众来说,娱乐已不是某种节目的内容,而是所有节目的形态。只有扯起观众那根尖酸刻薄的神经,让他们尽情嘲笑戏骂,你踩我捧,斗个死去活来,节目才能越做越火。最成功的炒作不过就是有人夸有人骂,越骂越撩得人心痒痒,一探究竟后一骂到底,恶气吐出,心气顿时大顺。
一提起央视解说,人们十有八九会想起韩乔生。早在韩乔生解说足球的时候,就有网友为其汇编了一套《韩乔生语录》。如今2008奥运年,韩乔生一如既往地保持他“眼睛看着A、心里想着B、嘴里说的C”的惯有风格,坚决意识流到底。
最为著名的言论莫过于对水立方的评价:“为什么世界纪录能在水立方不停地被打破?是因为泳池的水好,经过净化的水不但可以浇水、洗衣服、洗地板,还可以三次利用去冲大街和建筑物……”正当观众们以为韩老师最近家务缠身连工作都不忘浇水扫地之时,身边的女搭档向他解释:“是因为水立方泳池比其他的深了0.5米,其他泳池是2.5米,水立方是3米”。他恍然大悟,马上接口:“哦,深了5米。”真让人不得不感叹韩老师是艺高人胆大。
有人说,韩乔生对解说事业的最大贡献在于发明了“意识流解说法”,充分衬托和渲染比赛场面的意境,引导观众天马行空地跟他一起进入异世界畅游。自古以来中国就讲究一个意境,山水写意画可以形不似,但神必在。韩老师可谓是写意派的解说界传人,通过韩老师的解说,观众完全可以掌握他当时的心神状态,是飘渺飞仙,还是俗世纷扰,通通显现于他的解说词当中。大批的央视解说员承袭了韩老师的解说风格,大嘴一张,往往让电视机前的观众神经骤然紧绷又轰然倒塌,刺激不已。如今观众们的骂声是越来越少,乐呵呵看笑话的人是日渐增多,听奥运直播解说也就“华丽丽地”再次被证明是国民共享的超级娱乐大餐。
5·12汶川大地震后,余秋雨于6月5日发表一篇题为《含泪劝告请愿灾民》的博客,以双眼饱含泪水的悲情态度,劝告请愿的灾区民众以大局为重,不要因为一两座倒塌的学校让外界反华势力找到口实。此种言论遭到近百页反对者留言炮轰。
无独有偶,6月6日山东《齐鲁晚报》副刊发表王兆山(山东作协副主席)的“词二首”,第一首《江城子废墟下的自述》尤其遭人诟病。该词以废墟下遇难者的口吻,感叹国家人民抗震救灾的努力,发出了“纵做鬼,也幸福”和“亲历死也足”的感慨,并表达了“只盼坟前有屏幕,看奥运,同欢呼”的愿望。此词一出,立刻引发全国上下对作协之工作性质的大讨论,甚至有作家以退出作协表示抗议。
对于这两件事情,民众的态度出奇的类似,都存在着截然不同的两种评价。反对的人认为两人是站在“死者身上跳舞”,或炒作或拍马,总之是万人唾弃的投机之徒。而赞同者则认为二人各有道理。
不管怎样,民众吵得沸沸扬扬,被讨论者或表示沉重遗憾,或一副清高任凭说的态度。民众敞开了怀大骂炒作,却不知,对方真若有心炒作,效果已然达到。
“恒源祥,羊羊羊”。多年前,这则短小的广告以3遍连播的开创性方式,给电视观众留下了特别深刻的印象。今年年初,恒源祥在全国好几家电视台播出的广告突然攻势大涨,把十二生肖轮流呼唤了个遍,以至于许多观众以为电视“卡带”,上前强力猛拍,最后发现卡带还能换个动物,好生奇怪,才骤然醒悟此乃广告创意。该广告可谓是吸收了连播类广告的精髓,以恶心震撼反复轰炸为卖点吸引人们的眼球,骂的人越多广告主越是沾沾自喜。
有知名度不代表有美誉度,中国的广告主仿佛永远也不会明白这个道理,前有脑白金、后有葡萄糖酸锌。然而这种现象能够单怪广告主都是山寨之人土得掉渣吗?广告主都是商人,商人自然不会是木鱼脑瓜,个个都精明得很。若不是观众们对于此等强力灌输型广告总是骂声不断又津津乐道,并且还就真的去购买使用这些产品,广告主又怎么会乐此不疲地无限重复这种遭致骂名之事?观众们哭着喊着要创意,张开了自己的嘴巴却不知道控制自己的钱包,纵容了谁苦了谁,还不都是因缘果报?
贵州瓮安事件的传播,来势汹汹、去势也快。7月1日晚,贵州省人民政府新闻办公室召开新闻发布会,整个事件却在网络传播中转向了另一个让人始料未及的方向。新闻发言人陈述案发过程时,作了以下陈述:案发当晚8时许,死者欲投河自尽,男性友人相劝过后以为其情绪平静,遂在旁做起俯卧撑,三个俯卧撑过后,死者跳下河中,友人施救失败,女孩溺死。
夜色阑珊,凉风习习,河边漫步,三个俯卧撑引发血案,如此画面仿佛出自后现代风格的荒诞电影。“俯卧撑”一词迅速走红网络,如今“俯卧撑”已经替代了“打酱油”成为新一代网络流行语,表达了对时事不关心、不评论,只做自己事的态度。
或许,城镇青年的无聊生活并不亚于网络人群的无聊生活;也许,于当事人、于新闻发言人而言,“俯卧撑”并没有任何不妥之处。但有一点可以确认,社会流行文化的变化似乎永远和新闻发言人绝缘,他们永远在自己的语境里表述,却全然无法理解话语在不同语境下的效果不同。
香港乐坛的奇葩,无论身在何处,都亮得那么鲜明,那么出众,永远是香港人不能忘却的“亚洲神童章鱼城”。
2000年,只有13岁的张如城自费推出首张唱片,成为香港最年轻的创作歌手。唱片一经出街,雷倒700万港人,有网民评价“他那广东式的国语,悠长的懒音,都意味着他是香港乐坛的希望”。同年,张如城到广东省吴川市参加“五四青年运动比赛”,演唱自己填词的“爱意”,当地的公安局长颁发了“最佳勇气奖”给他。单纯的张如城可能没有理解这些评语和奖项背后的含义,仍旧坚持歌星之梦,随后又发行了“真爱是真”专辑,销量未能突破两位数,创造香港纪录。
2004年,张如城突然从公众视线中消失,直到今年奥运前夕才重新现身,并上电视演绎了自己耗费4年心血为北京奥运创作的歌曲《友谊的光彩》,此歌一出,全港恐慌,有观众投诉TVB邀请张如城上电视是抹黑了港人对北京奥运的期待。平心而论,《友谊的光彩》歌词积极向上,的确表达了张如城对奥运的祝福。唯一的问题是,如果没有字幕,我们不知道他到底在台上做什么。如想亲身体验这颗港式惊雷,请上YouTube搜索“张如城”或“章鱼城”,不会令你失望。
奥运会上的惊天雷,仅次于刘翔退赛,创作者是即将下课但强烈要求留任的中国足协主席谢亚龙。中国女足败给日本队后,谢亚龙怒其不争,未能完成夺牌任务,让自己进一步滑向下课深渊,在总结会上悲愤地喊出了“向男足学习”的口号,并号召姑娘们要苦练叉腰肌,增强体质。
所有人都被叉腰肌雷倒了,问题在于这块肌肉过于神秘,大家都不知道它位于身体的哪个部位,应该用哪种方式锻炼。所有的人体使用手册上,叉腰肌都全无踪迹,Google和百度也对它无能为力。梁文道在演播厅里问候了谢亚龙后,也无法揭开这块肌肉的谜团,尽管他读过很多书。最后还是由网友解开了谜底,叉腰肌学名髂腰肌,由髂肌和腰大肌组成,谢亚龙终于沉冤得雪。
中国足球是永远的雷区,球员教练到高管都无一幸免,在李毅大帝的光芒逐渐淡去之际,谢亚龙顶了上来。从拒绝特鲁西埃到聘请杜伊,从解雇杜伊到启用殷铁生,谢亚龙一直在努力维护中国足球的传统,制造一颗颗巨雷。足球在中国早就是夕阳产业,最好的时光已经过去,释放更多的雷,是球迷对它的最后期待。从这个意义考虑,我们应该支持谢亚龙留任。
自2004年刘翔在雅典奥林匹克体育场拿到中国第一枚田径项目金牌并追平名将科林·杰克逊在1993年斯图加特世锦赛上创造的世界纪录开始,赛后采访刘翔的中央电视台体育频道的田径专项记者冬日娜便日益受到国人瞩目。与一般记者不同,冬记者采访风格飘忽不定,但往往让人觉得很“雷”,她曾提出著名的“幸运数字”理论,令人叫绝。“你有没有信心得亚军?因为冠军已经是刘翔了。”“刚才的比赛你尽力了吗?”等“以翔为贵,以史为贱”的铁面式提问更遭人诟病,更有甚者,直接喊“冬日娜下课”。
人不是神,谁不想拿出高质量的采访,备战在风云变幻的田径赛场,神经紧张、体力煎熬、压力大,非一般人能忍受,反应要快速、问题要独特、口齿要清晰、交流要人性,高曝光率意味着高要求,将赛场状况切割到日常语境来分析,“攻击型人才”往往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对“合适的提问方式”并不能说出所以然。拿到独家采访权,熟练的外语采访能力并没有让冬日娜得到应有的掌声,相反,因“革命友谊”独霸刘翔让众多飞人粉丝生妒,“太感性的”的冬日娜,不能就具体问题进行具体沟通,问题是好是坏先不管,反正你站在刘翔旁边就是错。
新版《红楼梦》人物造型率先在中国娱乐网全部曝光,剧中人物王熙凤、元春、秦可卿的“红眼妆”;妙玉、薛宝琴头戴红牡丹;袭人头插羽毛,甚至贾母元宝头里藏着“热得快”,贾琏穿上了皇家专用的明黄色,袭人穿上正妻才配的大红,被评述为“乱了纲常”的叶氏创意在网络上引起剧烈反弹,遭到了普遍的质疑,认为根本不尊重原著,让古人乱穿衣服,基本上不能确定小说的年代。一篇篇声讨檄文应运而生,具有强烈视觉感和文字冲击力的戏作三昧的《红楼雷话》成为其中的杰作,一时间,《石头红了》、《红雷梦》等别称也被叫开。
《红楼梦》角色深入人心,人人都可能是红学家,还原名著,艺高才能胆大。与87版《红楼梦》策划、拍摄、制作长达三年之久、邀请众多红学大师作指导顾问的严肃认真相比,钟情于选秀、换角、炒作、包装的新版《红楼梦》剧组无疑太过矫情与浮躁,这只是当下社会的冰山一角,就像易中天品《三国》而不能写《三国》一样,当代人已不满足历史再现,而是沉迷于自我发挥,按该剧造型师叶锦添的话说,他的红楼造型是以孙温绘全本《红楼梦》为依据,不还原《红楼梦》,坚持创作原则。无知者无畏,拍原著却抛开原著的结果是:红楼造型一出现,基本雷倒一大片。
号称我国第一部现代神话科幻喜剧电视剧的《魔幻手机》登录央视八套,人们恍然大悟:原来2060年“手机中的战斗机”穿的是露脐装;中国特色奥特曼的腹肌原来是长在衣服上的,要多少块有多少块;梳着中分粟米头的猪八戒一出场不是穿低V露胸毛,就是着皮衣骑哈雷摩托……据说此剧被几个美国人看到,老外惊呼:“Oh My God,They certainly crazy!”
一部剧毁掉这么多人,真的很好很强大。“被雷到崩溃”的网友痛惜,该剧参演演员完全是自毁前程。尽管《魔幻手机》主创表示,拍摄初衷是创新,剧中造型是为了向施瓦辛格致敬,但Cos到恶劣的事实证明,知道你很想高科技,但与好莱坞的差距也太大。骂归骂,该剧在央视八套所播现代剧中收视稳坐第一,《魔幻手机》剧组因此也自信爆棚,“如果反应好,计划拍五部,做中国自己的《哈利·波特》”。据说,《魔幻手机》续集剧本初稿已经完成,名字定为《傻妞归来》,已经可以想见,中国未来版的手机,是怎么的寒碜。
网络文化三级跳:酷——贱——雷
今天的互联网正变得越来越像电视,比电视还电视,你可以在网络上看到有版权和无版权的各种视频,最重要的是,它的气质也在向电视靠拢了。大家过去都是精英的聚集地,现在则成了最平民化的玩具,除了网吧,还有什么地方能让你花2元钱就能消磨1个小时?
互联网刚在中国现身的时候,贱客没有当道,雷人也尚未出生,那时候和它联系在一起的词汇是中国人还一知半解和望而生畏的风险投资和数字化生存。在上海,中国第一家网吧开业时标出的价格是40元/小时,这个价格放在今天也是奢侈,那时候的互联网既新鲜又高贵,能使用浏览器的人都是百里挑一的财力智力双高,想不酷也难。这多少说明,一件东西要想保持矜贵,数量就不能太多,阿玛尼有限量版,范思哲有限量版,连PS3都有,它们是奢侈品或者潮流生活的代言,但互联网要想走得更远,注定是用户越多越好,稀释了精英,释放了草根,它和电视一样,早就不教化人了,只是想着怎么样能够更闹腾。
中国第一代网民混的是BBS,话题都很统一的正襟危坐,吸收资讯是第一位,发表评论排在其后,大家都在议论千禧年后的中国和中国互联网是什么面貌。新浪上的新闻标题也不像今天这么惊世骇俗,都和平面媒体一样一本正经。我那时在一个网站上班,工作守则之一就是社会新闻和娱乐新闻坚决不能放上网站的首页,更不能重点推荐,那是国家大事的专有地盘。没想到2000年一过,风向突变,第一个冬天到来,最酷最有前途的IT精英纷纷下岗,我的老板也慌了神,第一次要求把巩俐放上了头条,后来干脆连新闻都不做了,手机铃声和短信下载才是救亡的法宝。
老网民对互联网多少有敬畏之心,真正把它当成了解世界的窗口,没想过它以后会成为娱乐平台,大家都严肃地上网,严肃地交流,偶尔口甜舌油,只是为了在QQ上认识网友,这可能是那个时代互联网最大的娱乐功能。网络文化的走向像是互联网自身命运的镜像,原本是酷得不行的美国国防部“高级研究计划署网”,想法是控制核武器,最后被麻省理工大学改造成了信息交换平台,既然身段降低了,也就注定了没法再精英下去。
2005年的中国互联网界发生了两件大事,网民上网的目的在那一年悄然转弯了,上网获取信息第一次在网民上网行为排名中由原来的第一位降到第二位,取而代之的是网络游戏、在线点播等娱乐休闲活动;芙蓉姐姐也在那一年闪亮登场了,身后黏着一片跟帖者,与其说是愤怒声讨,不如说是趋之若鹜。专栏作家沈宏非说“人若犯贱,我必更贱”,这句话被网民们真实操练了一回。
芙蓉姐姐是不怕嘲笑的,因为她已经自嘲了,北大教授张颐武说,看别人出丑,中国人古来有之,只不过以前看歌女卖笑,现在改看芙蓉了。围观的人当然都不怀好意,但其实自己也很贱,莫名其妙地让嘲笑对象轻易扬名了。
贱客们从来就与众不同,他们在电视和网络上频频现身,个个都非专业、非常规,再配合至高无上的勇气,台下面的人都被恶搞了一回。日益追求娱乐化的电视、门槛和成本越来越低的网络平台、全方位发育的娱乐经济,把贱客捧为明星,和他们比起来,无厘头只是开胃菜。中国人生活在房子车子的压力中,贱好像也成了通达的人生态度,《康熙来了》开始成为网上收看率最高的综艺节目,而贱得很有智慧的吴宗宪仍然是荧屏开心果。在这之前,史上最无耻的小孩蜡笔小新和韩国人创造的贱兔就已经是网民的心头好。
因为网络,所以犯贱。作家莫言有过“不上网就不知道人可以多无耻”的说法,贱客上位,离不开网民的身体力行,更离不开网络温床的孵化。热爱MSN、泡泡或论坛的网民是寂寞的,而网络的匿名性则令大家有了撒野犯贱的保护伞。人人都以为网络带来的是自由主义精神,没估计到后面还有蝴蝶效应。虽然大家都想不通,贱客到底是偶像还是呕像,但既然这么多人都贱,我又岂能错过。
贱也有励志作用,日本高知县赛马场有一只叫哈卢·乌拉拉的雌性赛马,在她竞技生涯中蝉联100多次败绩,却成为全日本家喻户晓的名马,并挽救了岌岌可危的小型赛马场——在贱时代,所有人都可以成为偶像,包括屡战屡败的马。
中国人向来容易被雷到,看《庐山恋》,电影里有人接吻,观众被雷了,对于这个吻,各界人士要大讨论;脑白金广告出台,人们也被雷了,吐完之后还是要去买来送礼,或者自己吞下去。只可惜“雷”成为动词的时间太晚,要不然早就风光无限。
生活中处处都是地雷:经济形势不好,A股下跌,容易被雷倒;遇到城管当街追打小贩,愤怒之余也要被雷;瞻仰号称“轰天雷”的山寨手机,赞叹之后还是被雷;看到刘翔退赛,不管质疑还是理解,这个雷仍旧响彻鸟巢。既然横竖逃不出地雷阵,不如把故事搬到网上雷倒一片。我们被雷,也主动创造雷,这简直可以追朔历史,脑白金就是全国人集体创造出来的绝世惊雷,《南方周末》早就报道了这是虚假产品,即便在史玉柱提着现金登门造访编辑部要求撤下报道的情况下,当班编辑还是不为所动,但报道出来后风平浪静,仍旧人人抢购,可怜的编辑也真正被雷了一把。
已经有专业的雷人部落在网络上扎根,每天浏览N条新闻,观察身边现象,一旦发现奇闻逸事就在论坛里制造天雷地雷。网民也是喜欢被雷的,足不出户看尽大千世界的千奇百怪,从心底里被雷,然后拍拍手继续生活——既然什么也改变不了,不如享受雷。从这个意义而言,雷人也很贱,因为面对生活,我们都脑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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